算盘一响,娘子归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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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月娘的花田年年亏本,直到那个精打细算的账房先生“偶然”路过——“芍药贱卖三成,

茉莉白送五钱——你这叫做生意?”他冷着脸拨算盘,次日全镇花商竟排队抢购。

她捧着钱匣子发懵:“陆先生为何帮我?”他指尖一顿,嗓音低沉:“花是好花。

”后来——他替她算账、挡雨、赶登徒子,却在某日突然扣住她手腕,

眸色暗沉:“今日起换种算法。”“以余生为聘,换我替你算一辈子账。”“娘子,肯否?

”第一章算盘声惊破花田梦暮春的晨光,金粉似的洒满了清水镇外的这片花田。

宋月娘蹲在田埂上,指尖拂过一株开得正盛的粉芍药。花瓣丝绒般的触感带着晨露的微凉,

馥郁的香气直往人肺腑里钻。这本该是顶顶好的花。可她的眉头却拧成了小小的结。

脚边竹筐里,昨日没卖掉的几束茉莉已有些蔫头耷脑,白白糟蹋了。

"唉......"一声轻叹揉碎在风里。隔壁田的刘婶挑着空担子路过,

嗓门敞亮:"月娘啊,不是婶子说你,你那价定得跟白送似的!瞧瞧,又剩了吧?这花啊,

娇贵,耽搁不起!"宋月娘脸颊微热,只讷讷应了声。她爱花惜花,侍弄起来比谁都精心,

可一到银钱算账上,便如同坠入五里雾中。定价?全凭心头一热,

看人家买花娘子顺眼便少收几文,遇上挑剔的富户又心虚地自动降个价。一年到头,

算盘珠子拨拉来拨拉去,总在亏本的边缘挣扎。筐里那几束茉莉,可不就是她昨日心软,

被个哭穷的老婆婆三言两语哄得几乎白送的么?日头渐高,晒得人背上发烫。

她正打算收拾了剩下的花再去镇上碰碰运气,田埂那头,不疾不徐地走来一人。

青布长衫浆洗得有些发白,却一丝褶皱也无,衬得那人身形清瘦挺拔。

他手里托着一把乌木算盘,油亮温润,随着他平稳的步履,

算珠偶尔发出极轻微的、玉珠相碰般的脆响。是镇东头"汇通钱庄"那位新来的账房先生,

陆衡。宋月娘远远见过几次,只记得他眉目清冷,算账时手指翻飞如蝶,从不多言。

陆衡在她花田边停住了脚步。目光先是扫过那片开得泼泼洒洒、绚烂夺目的芍药花海,

眼中似有微光掠过。随即,那视线便落在了她脚边竹筐里那几束半蔫的茉莉,

以及旁边一块歪歪扭扭写着"芍药十文一束,茉莉五文"的木牌上。

宋月娘被他看得有些局促,下意识想用身子挡住那寒碜的价牌。

陆衡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他并未看她,修长的手指已搭上乌木算盘的横梁,

指尖拨动,算珠噼啪脆响,又快又急,在这寂静的花田间显得格外突兀清晰。

"芍药贱卖三成,"他开口,声音不高,清清冷冷,像山涧里敲击石头的溪水,

却字字砸在宋月娘心上,"茉莉白送五钱——你这叫做生意?

"宋月娘的脸"腾"地一下红透,窘得恨不能钻进花丛里去。她张了张嘴,

想辩解两句自己种花不易,可对着那双平静无波、只映着算珠微光的眼睛,

什么话都堵在了喉咙里。那算盘声仿佛不是拨在算珠上,而是敲在她混沌的脑壳上。

陆衡指尖一顿,算珠归位,脆响骤停。他这才抬眼,目光落在她因窘迫而微微泛红的脸上,

又扫过她精心侍弄的花田,语气依旧平淡无波,

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......惋惜?"花是好花,"他顿了顿,

目光掠过那娇艳欲滴的芍药,"不该如此贱卖。"说完,也不待宋月娘反应,青衫微动,

人已转身,托着那把乌木算盘,沿着来时的田埂,一步一步,稳稳当当地走远了。

只留下宋月娘呆立原地,鼻尖是浓郁的花香,耳畔却还回响着那串利落的算珠脆响,

还有那句"花是好花,不该如此贱卖"。像一颗小石子,投入她心湖,

漾开一圈圈莫名的涟漪。她低头看看自己筐里无人问津的花,又望望那人远去的清瘦背影,

心头第一次涌上一种奇异的感觉——她的花田,或许真的亏得冤枉?

第二章算珠拨动千金价翌日清晨,薄雾尚未散尽,宋月娘的花田边便一反常态地喧闹起来。

"宋姑娘!宋姑娘在吗?"镇西头"锦绣坊"的周掌柜,腆着微凸的肚子,带着两个伙计,

老远就扬着笑脸招呼,声音洪亮得惊飞了田埂上几只觅食的麻雀。

宋月娘刚挽着袖子从花丛里直起身,手里还捏着刚剪下的几枝带着露水的白茉莉,闻声望去,

一时有些发懵。周掌柜可是镇上数得着的富商,往日里她挑着最好的花去他铺子门口兜售,

人家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的。"周掌柜?您这是......"她话未说完,

田埂那头又传来车轮滚动声和马蹄轻响。

只见"醉仙楼"的少东家骑着一匹油光水滑的小马驹,后面跟着一辆青布小车,也到了田边。

紧接着,

福瑞祥"的布庄老板......平日里宋月娘踮着脚尖也难攀谈几句的镇上有头脸的商贾,

竟陆陆续续来了七八位,带着伙计,驾着车马,将她这片小小的花田围了个半满。

众人七嘴八舌,目标却出奇一致。"宋姑娘,昨日陆先生可是特意提点,

说你这儿的芍药是清水镇头一份的品相!我'锦绣坊'的绣娘们就缺这等鲜亮颜色配线,

今日这田里的芍药,我全包了!"周掌柜嗓门最大,率先开口。"哎哟周掌柜,您这话说的,

"胭脂娘子捏着帕子娇笑一声,眼风却利得很,"陆先生也跟我家掌柜说了,月娘这茉莉,

香气清幽绵长,最是衬我们新制的'玉兰香粉'。这茉莉,我们'宝香斋'要了!

""还有我'醉仙楼'!雅间插瓶,宴客增色,少不了好花!"少东家骑在马上,

也赶紧插话。宋月娘彻底懵了,手里那几枝茉莉差点掉在地上。

她看着眼前这从未有过的热闹景象,耳边嗡嗡作响,

陆先生说"......那个只在她田埂边拨了一通算盘、冷冷丢下两句话就走的账房先生?

他...他竟有这般能耐?一句话,就能让这些眼高于顶的商贾蜂拥而至?

她晕乎乎地被众人围着,看着他们带来的伙计手脚麻利地开始采摘、捆扎。价格?

根本无需她开口,周掌柜已朗声道:"芍药按陆先生说的价,十五文一束!现钱结算!

"胭脂娘子也笑吟吟:"茉莉十文一束,我们全要了!"十五文!十文!

这价格比她自己定的,足足翻了一倍不止!宋月娘的心怦怦直跳,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。

她看着那些娇艳的花朵被小心翼翼地捧走,

看着沉甸甸的铜钱一串串落入她那个常年干瘪、此刻却迅速充盈起来的旧钱匣。

指尖触到冰凉的铜钱,才终于有了一丝真实感——这不是梦!待到日头高悬,喧嚣散去,

花田里被采买一空,只剩下馥郁的香气和踩踏过的痕迹。宋月娘独自坐在田埂上,

怀里抱着那个前所未有的、沉甸甸的钱匣子,听着里面铜钱碰撞发出的悦耳声响,

仍觉得像踩在云端。那个清冷的身影,托着乌木算盘的样子,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。

她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翻涌的疑惑和感激,猛地站起身,朝着镇东头"汇通钱庄"的方向跑去。

钱庄柜台后,陆衡正埋首于一堆账册之中。修长的手指在算盘上飞舞,噼啪声连绵不绝,

又快又稳,像一曲无声的韵律。阳光透过高窗棂,

在他低垂的眼睫和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。宋月娘喘着气跑到柜台前,

双手扶着柜台边缘,微微前倾身子,一双明亮的杏眼直直望着他,

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探究:"陆先生!"算盘声骤停。陆衡指尖一顿,缓缓抬起头。

阳光落在他清俊的脸上,那双总是映着算珠微光的眸子,

此刻清晰地映出她跑得微红的脸颊和亮得惊人的眼睛。"嗯?"他喉间溢出一个单音,

询问地看着她,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。"你...你为何帮我?

"宋月娘的声音带着奔跑后的微喘,却字字清晰,像一颗颗小石子投入平静深潭,

"就因为我那花......是好花?"陆衡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,

那潭深水似乎有极细微的涟漪漾开,快得让人抓不住。他随即垂下眼帘,

视线重新落回乌木算盘上,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动了一颗珠子,发出"嗒"的一声轻响,

在突然安静下来的钱庄里格外清晰。"...嗯。"他应了一声,声音依旧平淡无波,

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,"花是好花,不该贱卖。"说完,他便不再看她,

手指重新在算盘上翻飞起来,噼啪声再次响起,节奏稳定如初,

仿佛方才那短暂的停顿和那声轻响从未发生。只有那微微抿紧的唇线,

和耳廓在透过窗棂的光线下,似乎染上了一层极淡、极不易察觉的薄红。宋月娘站在原地,

看着他重新投入账册的专注侧影,那句平淡的"花是好花"在心头反复回荡,

竟比钱匣子里铜钱的碰撞声还要响亮。她忽然觉得,这位冷面账房先生,

或许......也没看起来那么不近人情?第三章花田雨骤见心迹自那日之后,

陆衡便成了宋月娘花田的"常客"。这"常客"来得极有规律,总是在午后钱庄稍闲的时辰,

托着他那把不离身的乌木算盘,"偶然"路过花田。起初是"指点"定价,

后来便自然而然地开始帮她盘算成本、预估收益,甚至规划起不同花期的种植安排。

"你这花肥,买贵了。"他翻看着宋月娘记得一团乱麻的账本,指尖点着其中一项,

"城西赵记,同样的货,每担便宜五文。"宋月娘蹲在一旁,托着腮,

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:"真的?陆先生你连这个都知道?"陆衡不答,

只提笔在那项旁注了几个小字,笔锋清隽有力。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眉眼上,那专注的神情,

竟比算账时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魅力。宋月娘看着看着,心头莫名一跳,赶紧移开视线,

假装去拨弄脚边一株含苞的月季。"还有,"陆衡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,"下月端午,

镇上富户多要新花装点,你的栀子花期正好,可多种两畦,价可上浮三成。""嗯!

都听陆先生的!"宋月娘用力点头,声音里是毫无保留的信赖和欢喜。她发现,

只要按着陆衡的算法来,她那小小的花田,竟真的开始"生钱"了。沉甸甸的钱匣子,

让她走路都带着风。这日午后,天色却有些不对。方才还晴空万里,

转眼间西北天边便堆起了厚重的铅云,隐隐有闷雷滚动。陆衡正立在田边,

看着宋月娘新辟出的栀子花苗圃,眉头微蹙,似乎在计算着间距和数量。"要下雨了!

"宋月娘抬头望天,惊呼一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