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那被全家捧在手心的嫡姐跪在地上,哭得梨花带雨。“爹,娘,女儿不嫁!
那七皇子萧珩不仅在战场上毁了容,还断了双腿,性情暴戾,嫁过去就是守活寡啊!
”她不嫁,我就得嫁。作为相府里最不起眼的庶女,我存在的唯一价值,
似乎就是为了在嫡姐不愿牺牲时,被推出去当那个牺牲品。父亲冷着脸,母亲抱着姐姐心疼。
没有一个人问我愿不愿意。新婚之夜,我独自坐在冷清的婚房里。红烛摇曳,
映着满室的孤寂。突然,宫城方向火光冲天,喊杀声隐隐传来。下一刻,
我那素未谋面的夫君,七皇子萧珩,竟被人推着轮椅,从内殿缓缓而出。
他戴着半张狰狞的玄铁面具,露出的另外半张脸,俊美如神祇。我以为他要杀我,
却见他缓缓从轮椅上站了起来。他一步步走向我,身后,甲胄分明的禁军鱼贯而入,
齐刷刷跪了一地,声震屋瓦:“恭迎陛下登基!”1我叫沈清微,一个庶女。在相府,
我的名字鲜少被人提起。人们只知道相府有一位嫡女,名唤沈清月,才貌双全,
是京城无数公子哥的梦中情人。而我,不过是她光芒下的一道影子。
一道随时可以被牺牲的影子。当赐婚的圣旨送到相府时,整个府里都炸了锅。七皇子萧珩,
曾经的战神,三年前在北疆一战中,为救太子身负重伤,容貌尽毁,双腿残废,
从此成了一个只能坐在轮椅上的废人。传闻他性情大变,暴戾嗜血,
府中已经折磨死了好几个侍女。皇上念他有功,特将相府嫡女沈清月赐婚于他。
这哪里是恩典,分明是火坑。沈清月当场就晕了过去。醒来后,便是我现在看到的这一幕,
她跪在地上,哭求着父亲和母亲。“爹,娘,女儿求求你们,去向皇上求情吧!
我不要嫁给那个怪物!”母亲抱着她,眼泪也跟着掉:“我的儿,你放心,
娘就是拼了这条老命,也绝不让你跳进这火坑。”父亲沈相,眉头紧锁,在厅中踱步。最终,
他的目光,落在了缩在角落里,大气都不敢喘的我身上。那目光,冰冷、锐利,
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的价值。我心头一颤,一种不祥的感预瞬间笼罩全身。“清微,
”他开口了,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,“你姐姐金枝玉叶,受不得委屈。这门婚事,
你替她嫁了。”没有商量,是通知。我猛地抬起头,对上他冷漠的双眼。那一刻,
我多希望他能从我眼中看到一丝不愿,一丝反抗。可是没有。
他只看到了一个可以随意摆布的工具。母亲也止住了哭,擦了擦眼泪,走到我面前,
拉住我的手,语气是前所未有的“温柔”:“清微啊,你是个好孩子,最是懂事。
你姐姐她……她将来是要做太子妃,做皇后的。你帮帮她,以后我们沈家,
断然不会忘了你的恩情。”恩情?我心中冷笑。从小到大,最好的东西都是沈清月的。
我穿她剩下的衣服,用她不要的物件,连读书识字,都是因为她需要一个陪读。如今,
连她的灾祸,也要我来替她承受。沈清月也抬起泪眼婆娑的脸,看着我,
眼神里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祈求:“妹妹,你一向听话,这次就当姐姐求你了。
等我将来……将来风光了,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。”她们一唱一和,将我逼到了绝路。
反抗吗?我一个庶女,拿什么反抗手握权柄的父亲?我甚至连说一个“不”字的资格都没有。
我垂下眼帘,掩去眸中所有的情绪,轻轻地,点了点头。“好。”一个字,决定了我的一生。
2出嫁那天,没有十里红妆,没有宾客盈门。一顶小轿,几个仆人,
就把我从相府的侧门抬了出去,悄无声息地送进了七皇子府。府邸很大,却冷清得可怕,
几乎看不到几个下人。我被送到一间名为“静心苑”的院子,
喜婆留下几句不咸不淡的吉祥话,便匆匆离去,仿佛这里是什么龙潭虎穴。红烛高烧,
喜字刺眼。我独自坐在床沿,从天亮等到天黑,也没等来我的新郎。也好,我乐得清静。
正当我准备卸下沉重的凤冠时,门,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了。我心头一紧,
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角。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,被一个老仆推着轮椅,缓缓进入我的视线。
他穿着和我同色的大红喜服,半张脸上覆盖着一张狰狞的玄铁面具,
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,和线条完美的下颌。即便坐在轮椅上,
他周身那股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,依旧压得人喘不过气来。他就是我的夫君,萧珩。
传闻中的残废,怪物。他没有看我,只是挥了挥手,那老仆便躬身退下,顺手关上了房门。
房间里,只剩下我和他。还有摇曳的烛火,将他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,投在墙上,
像一只蛰伏的巨兽。我紧张得手心冒汗,不敢抬头,只能死死盯着自己的绣花鞋尖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他始终没有开口,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,无声地审视着我。
我感觉自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,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形。终于,他开口了,声音嘶哑,
像是砂纸磨过,“抬起头来。”我身子一僵,缓缓抬头,对上他的视线。那双眼睛里,
没有传闻中的暴戾,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漠,和一丝……探究?“你不是沈清月。
”他用的是陈述句,而非疑问句。我心中一惊,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。他怎么会知道?
难道他见过沈清月?“相府嫡女沈清月,名动京城,本王……略有耳闻。
”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,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,“她骄傲得像只孔雀,
绝不会像你这般,安静得像个木头。”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,羞愤交加。“殿下恕罪,
”我咬着唇,起身福了福,“是……是臣女替姐姐出嫁。”“替嫁?”他重复了一遍,
语气里的嘲弄更深了,“沈相好大的胆子,竟敢欺君。”我的心沉到了谷底。欺君之罪,
足以让整个相府抄家灭族。我不知道父亲是哪里来的胆子,敢做出这种事。或许在他看来,
一个失势的残废皇子,根本没有告御状的能力和胆量。“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。
”萧珩冷笑一声,“既保住了爱女,又没有违抗圣旨。至于你……”他顿了顿,
目光落在我身上,带着一丝怜悯,或者说,是看待一只蝼蚁般的漠然。“一个庶女的死活,
又有谁会关心?”他的话,像一把刀子,精准地扎进了我最痛的地方。是啊,
一个庶女的死活,谁会关心呢?我的眼眶一热,却倔强地忍住了眼泪。“既已嫁入王府,
生死便都是殿下的人。”我低着头,声音很轻,却很坚定,“殿下要杀要剐,臣女绝无怨言。
”反正,烂命一条,在哪里都是苟延残喘。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,沉默了片刻。
“本王对你的命不感兴趣。”他转动轮椅,背对着我,“你很安分,这就够了。以后,
你住东厢,我住西厢,井水不犯河水。”说完,他便自己转着轮椅,毫不费力地进了内殿。
偌大的婚房,又只剩下我一个人。我怔怔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,心中五味杂陈。
井水不犯河水?这对我来说,或许是最好的结局。我松了口气,卸下凤冠,脱下繁复的嫁衣,
和衣躺在了冰冷的床上。就在我迷迷糊糊即将睡去时,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。紧接着,
是兵器交接的锐响,和凄厉的惨叫声。我一个激灵,猛地坐了起来。怎么回事?我披上外衣,
悄悄走到窗边,推开一条缝隙。只见宫城的方向,火光冲天,将半个夜空都染成了红色。
喊杀声,哭喊声,兵马的嘶鸣声,交织在一起,像一首末日来临的悲歌。——宫变!
这两个字,像一道惊雷,在我脑中炸开。我吓得浑身发抖,下意识地想要去找萧珩。
不管怎么说,他也是皇子。这种时候,待在他身边,或许会安全一点。我刚拉开房门,
就看到院子里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身披甲胄的士兵,他们手持长矛,肃然而立,
将整个静心苑围得水泄不通。为首的一名将领,看到我,眼神一凛,厉声喝道:“什么人!
”我吓得腿一软,差点跌倒在地。就在这时,西厢的门开了。萧珩依然坐在那张轮椅上,
被那个老仆推了出来。他换下了一身喜服,穿着一袭玄色长袍,面具下的神情,
在火光中明明灭灭,看不真切。那名将领看到他,立刻单膝跪地,声音洪亮:“殿下!
”他身后的士兵,也齐刷刷地跪了下来。萧珩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,目光越过他们,
落在我惨白的脸上。“回房去。”他对我说,声音依旧嘶哑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。
我愣愣地点了点头,正要转身。突然,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,
一个浑身是血的信使滚鞍下马,跪在萧珩面前,嘶声力竭地喊道:“启禀殿下!
太子与三皇子在玄武门激战,两……两败俱伤,双双毙命!陛下……陛下惊闻噩耗,
龙驭宾天了!”轰!我只觉得天旋地转。太子和三皇子都死了?皇上也驾崩了?
那……那接下来会怎么样?京城要乱了!我惊恐地看向萧珩,却发现他平静得可怕。
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,没有丝毫的意外和悲伤,只有一片冰冷的算计。仿佛这一切,
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。一个可怕的念头,从我心底升起。就在这时,
外面又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,比刚才的声势更加浩大。
我看到无数的禁军从四面八方涌来,将整个七皇子府围得密不透风。我心头一紧,完了!
这是要来斩草除根了!我和萧珩,这个被所有人遗忘的废人,恐怕是新君登基前,
第一个要除掉的障碍。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。然而,预想中的刀剑加身并没有到来。
取而代之的,是山呼海啸般的甲胄碰撞声。我惊疑地睁开眼,看到了此生最震撼的一幕。
以禁军统领为首的所有士兵,齐刷刷地朝着萧珩的方向,单膝跪地,兵器拄在地上,
动作整齐划一。“宫城已定,我等……恭迎陛下登基!”那声音,汇成一股洪流,冲天而起,
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。陛下?我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。
他才是……最后的赢家?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,萧珩缓缓地抬起手,
摘下了脸上的玄铁面具。面具下,是一张完好无损、俊美绝伦的脸。剑眉星目,鼻梁高挺,
薄唇微抿,带着天生的贵气与威严。哪里有半分毁容的痕迹?紧接着,
他做出了一个更让我震惊的举动。他扶着轮椅的扶手,慢慢地,从轮椅上站了起来。
身姿挺拔,如一杆屹立不倒的标枪。哪里有半分残废的样子?这一刻,我终于明白,
什么毁容,什么残废,什么暴戾嗜血……全都是他伪装出来的假象!他蛰伏三年,
以一个废人的身份,骗过了所有人,在太子和三皇子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,坐收渔翁之利!
这个男人,心机深沉得可怕!他一步一步,沉稳地走向我。火光映在他的眸子里,
跳跃着野心和权力的火焰。他走到我面前,停下脚步,微微俯身,
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:“我的皇后,你好像……吓坏了。”3我确实吓坏了。
一夜之间,我的夫君,从一个人人可欺的残废皇子,变成了九五之尊。而我,
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庶女,稀里糊涂地,成了皇后。这比任何话本子里的故事,都要离奇。
接下来的几天,我像个提线木偶一般,被宫人簇拥着,搬进了坤宁宫。萧珩很忙,
忙着处理太子和三皇子的余党,忙着安抚朝臣,忙着登基大典的各种事宜。
我一次也没有见过他。整个皇宫,都在一种紧张而肃穆的氛围中高速运转着。而我,
这个名义上的新朝皇后,却像个局外人,被所有人刻意地遗忘了。宫里的老人,
看我的眼神都带着轻视和打量。他们都在等着看。等着看我这个靠着“替嫁”上位的皇后,
什么时候会被废黜。毕竟,萧珩如今是皇帝了,
他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地废掉我这个“残废时”的妻子,另娶一位家世显赫的贵女为后,
以稳固他的江山。比如,我的姐姐,沈清月。相府嫡女,家世、容貌、才情,
样样都配得上他。我听说,自我“替嫁”后,沈清月就和新晋的太子,也就是原来的三皇子,
走得很近。所有人都以为,三皇子会是未来的新君,她沈清月,会是未来的太子妃。可惜,
人算不如天算。我不知道,当沈清月得知,她嫌弃的那个残废,一夜之间成了新帝时,
会是怎样的表情。一定很精彩。4登基大典的日子,很快就到了。天不亮,
我就被宫女们从床上挖了起来,开始梳妆打扮。繁复的凤冠霞帔,一层一层地穿在身上,
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。铜镜里的人,面容精致,神情木然,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。“娘娘,
您真美。”掌事的女官春姑姑,一边为我整理裙摆,一边由衷地赞叹。她是宫里的老人,
也是这几天里,唯一对我还算恭敬的人。我扯了扯嘴角,笑得比哭还难看。美又如何?
今天过后,这身凤袍,或许就不再属于我了。吉时已到。我被扶上凤辇,前往太和殿。
一路上,宫道两旁跪满了宫人,山呼“皇后娘娘千岁”。可我从他们的眼神里,
只看到了敷衍和看好戏的幸灾乐祸。太和殿前,文武百官早已列队等候。我的父亲沈相,
赫然站在百官之首。他看到我,眼神复杂,有震惊,有懊悔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贪婪。
而在他身后不远处,我看到了我的母亲和姐姐沈清月。她们作为后妃家眷,有幸观礼。
沈清月今天打扮得格外明艳动人,她穿着一身水粉色的长裙,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,
一双美目,痴痴地望着太和殿上那抹明黄色的身影,充满了势在必得。她看到我,
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嫉妒和不甘,随即又换上了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,仿佛在说:妹妹,
你放心,等我当了皇后,不会亏待你的。我收回目光,心中一片平静。哀莫大于心死。
对于这家人,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。大典开始。萧珩身穿龙袍,头戴冠冕,一步一步,
踏上九十九级台阶,坐上了那张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。他周身的气场,
比那晚更加强大,更加冰冷。他俯视着底下跪拜的众人,目光如电,
仿佛能洞穿所有人的心思。“众卿平身。”他的声音,通过内力传遍了整个广场,
威严而清晰。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再次响起。接下来,便是册封。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等待着宣读圣旨的太监开口。尤其是我的家人。父亲挺直了腰板,
母亲一脸期待,沈清月更是紧张地绞着手帕,双颊泛红。她们都以为,萧珩会当场宣布,
废黜我这个冒牌货,改立沈清月为后。这样,她们沈家,就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后族。
太监展开圣旨,清了清嗓子,尖细的声音响起: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:兹有沈氏清微,
乃丞相沈敬之女,娴淑大方,温良敦厚,品貌出众……朕躬膺天命,抚育万方,
特册封为中宫皇后,正位坤宁,母仪天下……”后面的话,我已经听不清了。我只看到,
父亲脸上的血色,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。母亲的笑容,僵在了脸上。而沈清月,
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,身体摇摇欲坠,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。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”她失声喃喃。所有人都震惊了。谁也没想到,新帝不仅没有废后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