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唐异闻录.骨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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玄都观的晨雾还没散,苏清寒已攥着张泛黄的纸条站在观门口。纸上是谢无咎昨夜抄录的瞎眼老人遗言,“城南古寺,骨器为门,莲开见盒”,字迹力透纸背,末尾还画了个简易的莲花印记,这与她拓片上的刻痕分毫不差。

“这古寺原是玉莲教的骨器坊,五十年前剿灭案后便封了,如今只剩断壁残垣。”谢无咎提着个布包走来,里面装着符咒与罗盘,玄色道袍沾了些晨露,檀香混着雾汽飘过来,冲淡了苏清寒心头的不安。他见她盯着纸条上的莲花印出神,补充道,“老人死前说‘圣女要回来’,恐怕这骨器坊里藏着凶手的关键布局。”

苏清寒点头,将纸条折进袖中,指尖触到贴身的玉莲佩,玉佩温凉,像是在给她鼓劲。两人踏着晨雾往城南去,路上行人稀少,只有卖早点的摊子飘出热气,油条的香气与远处的晨钟声交织,倒让这趟寻凶之路多了丝烟火气,可苏清寒知道,前方等着他们的,只会是腐朽与咒怨。

废弃寺庙藏在一片荒林里,远远望去,朱红的庙门早已倾颓,门前的石狮子缺了半边脸,苔藓爬满了斑驳的墙面。走近时,一股混杂着朽木、霉味与淡淡骨腥的气息扑面而来,苏清寒下意识地屏住呼吸,从布包里取出片薄荷叶含在口中,这是她验尸时惯用的法子,能稍减异味,也能让头脑更清醒。

“小心脚下。”谢无咎伸手扶了她一把,他的指尖带着常年握符的凉意,却很稳。苏清寒低头,才发现石阶上不仅有青苔,还散落着些细碎的骨片,像是被人刻意铺在那里,月光(此时晨雾渐散,朝阳初升)照在骨片上,泛着惨白的光。

殿内更是阴森。蛛网挂满了梁木,积灰厚得能没过鞋面,地面上堆满了残破的骨器,有刻着莲花纹的骨簪,有断裂的骨笛,还有些看不出形状的骨片,边缘都泛着黑褐色的痕迹,像是被血浸过。苏清寒蹲下身,用验尸刀轻轻挑起一块骨片,骨片质地坚硬,断面平整,“是成年男子的胫骨,切口很整齐,是人为切割的,而且……”她凑近闻了闻,眉头微蹙,“骨缝里有铅毒残留,和之前死者骨骼里的一致。”

谢无咎拿着罗盘走到殿中,罗盘指针疯狂转动,最后指向墙角一堆堆叠的骨器。“‘骨器为门’,应该就是这里了。”他蹲下身,仔细查看骨器的排列,忽然发现最底层的骨片拼成了一朵莲花形状,花心处缺了一块。苏清寒立刻想起自己袖中的玉莲佩,犹豫了一下,还是取了出来,玉佩刚一碰到骨片时,那堆骨器突然“哗啦”一声散开,露出后面一道暗门,门楣上刻着“骨器坊”三个篆字,字迹模糊,却透着股寒意。

暗门后的通道狭窄,只能容一人通过。谢无咎点燃火折子,火光摇曳中,通道两侧的石壁上刻满了莲花图案,有些图案里还嵌着细小的骨片,像是眼睛一样盯着来人。苏清寒走在后面,指尖贴着冰凉的石壁,忽然感觉到一阵细微的震动,紧接着,她闻到了那缕熟悉的冷香,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浓,腐朽的梅味中还裹着丝血腥气。

“小心傀儡丝。”谢无咎突然停住脚步,火折子往前一递,苏清寒赫然看到前方的通道口挂着密密麻麻的银色丝线,细如发丝,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她立刻取出验尸刀,刀刃在火光下泛着冷光,“这些丝线里裹着骨粉,和之前黑衣人身上的一样。”她小心翼翼地用刀挑断一根丝线,丝线断裂时,竟发出细微的“嘶”声,骨粉落在地上,瞬间化作一缕黑烟。

两人穿过傀儡丝,终于进入密室。密室不大,中央摆着一张石桌,桌上放着个青铜盒,盒身刻着复杂的纹路,像是咒符,盒盖上是一朵凸起的莲花,与苏清寒的玉莲佩完美契合。谢无咎刚要伸手去碰,苏清寒却拦住了他,“等等,盒身有细微的孔洞,可能藏着机关。”她从布包里取出一根银针,轻轻插入孔洞,银针刚碰到盒内的东西,就传来“咔”的一声轻响,盒盖弹开了。

盒内铺着黑色的绒布,上面放着几缕银色的傀儡丝,还有一张泛黄的名单。苏清寒拿起名单,火光下,柳文彦、张猛、李崇的名字赫然在列,每个名字后面都画着一朵莲花,而名单的最后,写着三个字:苏清寒。她的指尖猛地一颤,名单差点掉在地上,“这……这是凶手的目标名单?”

谢无咎凑过来看,目光落在盒底,盒底刻着一行小字:“天狗食日,圣女献祭,咒怨归位”。他的脸色沉了下来,“天狗食日是阴气最盛之时,凶手想在那天用你的血脉献祭,引动苏玉莲的咒怨。”他转头看向苏清寒,发现她虽脸色发白,却没有慌乱,反而拿起一根傀儡丝仔细查看,“你发现了什么?”

“这些傀儡丝里的骨粉,是百年人骨,而且……”苏清寒将傀儡丝凑近火折子,骨粉遇热后,竟浮现出淡淡的青色光晕,“和苏玉莲画像旁记载的‘骨蚀香引’一致。凶手不仅在利用咒怨,还在刻意培养它。”她放下傀儡丝,目光落在盒盖上的莲花上,“而且这个青铜盒,材质与五十年前玉莲教圣女的祭器一致,应该是当年留存下来的‘牵丝盒’,专门用来存放傀儡丝的。”

谢无咎看着她冷静分析的样子,眼中闪过一丝赞许。他原以为苏清寒知道自己是“祭品”后会恐慌,却没想到她还能保持理性,从细节中寻找线索;这或许就是苏氏血脉的韧性,不同于苏玉莲的悲情,多了份医家的冷静与坚韧。

就在这时,密室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,像是有人在外面走动。苏清寒立刻吹灭火折子,谢无咎则连忙将青铜盒收进布包,两人屏住呼吸,贴着石壁往外走。通道里,那缕冷香又出现了,这一次,苏清寒清晰地感觉到,香源就在密室门外,有人一直在盯着他们。

走出暗门,殿内的骨器不知何时被移动过,原本散落的骨片拼成了一朵完整的莲花,花心处对着暗门的方向,像是在嘲讽他们的到来。谢无咎握紧了腰间的令牌,“我们被盯上了,得尽快离开这里。”

苏清寒点头,转身时,目光无意间扫过殿外的荒林;晨光中,一道黑影一闪而过,紧接着,那缕冷香彻底消失了。她摸了摸袖中的名单,指尖还残留着纸页的粗糙感,心中却无比清明:这场与百年咒怨的较量,已经不再是查案那么简单,而是关乎她的性命,甚至整个洛阳的安危。

离开寺庙时,苏清寒回头望了一眼那倾颓的庙门,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眼神,当时她不懂那眼神里的担忧,如今终于明白了: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,而是对血脉宿命的无奈。她攥紧了拳头,心中暗下决心:就算是祭品,她也要弄清楚真相,不能让苏玉莲的悲剧,在自己身上重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