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话是我妈打来的,语气不容置喙:“林岚,今晚带周易安回来吃饭。”这不是商量,
是通知。我看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,离项目截止还差三个小时,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,
平静地回道:“妈,我在加班,很重要。”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,
尖锐得像一把生锈的锥子:“再重要有你弟弟重要吗?他要结婚了!
天大的事也得给我滚回来!”滚。这个字,像一根熟悉的针,精准地扎进我早已结痂的伤口。
挂掉电话,我对着镜子,扯出一个无懈可擊的职业微笑,
给丈夫周易安发了条信息:“妈让回家吃饭,老规矩。”他秒回:“收到,我先过去。
”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家门,一股压抑的狂热扑面而来。
我妈赵桂芬正满脸红光地在厨房忙碌,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戏曲。
我那二十四岁、自打毕业就没正经上过一天班的弟弟林涛,正瘫在沙发上,
一边打游戏一边冲我喊:“姐,你可算回来了,就等你了,快去洗手,
妈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鱼。”他语气里的理所当然,仿佛在使唤一个女仆。饭桌上,
气氛诡异。我妈不停地给周易安和我夹菜,热情得近乎谄媚。我知道,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。
果然,三巡酒过,她放下筷子,清了清嗓子,那张堆满笑容的脸瞬间变得严肃,
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,终于来到了**。“岚岚啊,”她开口了,目光灼灼地盯着我,
“你弟弟要结婚了,女方那边要求,必须在市区有套全款房。”我没说话,
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表演。周易安的眉头微微皱起,放下了碗筷。“你跟易安住的那套房,
是你结婚时我跟你爸凑钱给你买的,房本上也是你的名字。”她顿了顿,终于图穷匕见,
“你看,你跟易安现在也稳定了,要不……就把那套房卖了,给你弟弟当婚房?
你们先租个房子住,等以后妈有钱了……”“不可能。”我没等她说完,轻轻吐出三个字。
整个饭桌的空气瞬间凝固。我妈的脸涨成了猪肝色,猛地一拍桌子,
所有的碗碟都跳了起来:“林岚!你怎么这么自私!那是我给你买的房!我让你卖你就得卖!
那是你亲弟弟!你不帮他谁帮他?我要你这女儿有什么用!”林涛在一旁帮腔:“姐,
你怎么这样啊,妈也是为了我好,你就当帮我一次嘛。”我笑了,
看着眼前这两个我血缘上最亲的人,心中一片冰冷的荒芜。我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妈,
当初买房,你出了五万,我爸出了五万,剩下的八十万,是我和周易安的公积金贷款,
婚后我们俩一起还的。房本上,有我的名字,也有周易安的名字。你凭什么卖我的婚房?
”“就凭我是你妈!”赵桂芬的杀手锏来了,她开始掉眼泪,声泪俱下,
“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,你就这么对我?为了个外人,连你亲弟弟都不管了?
你的良心被狗吃了!你不卖房,就是不孝!就是要逼死我!”这顿饭,
成了我们家最后的晚餐。看着她熟练地用“孝道”的绳索企图将我捆绑在道德的祭坛上,
我没有愤怒,反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。旧的玩法,已经到头了。是时候,
让他们见识一下新的游戏规则了。2.姐姐的“厚礼”那一晚,我没有像往常一样争吵,
或者摔门而去。我在我妈歇斯底里的哭嚎和弟弟理直气壮的指责中,
异常平静地吃完了那条红烧鱼,然后对他们说:“卖房是不可能的。但是,作为姐姐,
弟弟的婚事,我不能不管。”我妈的哭声一顿,狐疑地看着我。林涛的眼睛也亮了,
他以为我服软了。我转向林涛,
用我作为公司HR总监最擅长的那种、温和而权威的口吻问道:“小涛,
你对未来的职业有什么规划吗?总不能一直让你女朋友跟着你吃苦吧?”林涛被我问得一愣,
支支吾吾地说:“我……我这不是没找到合适的嘛。那些工作要么太累,要么工资太低。
”“我明白。”我点点头,从包里拿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,推到他面前,“所以,
姐姐给你准备了一份厚礼。”那是一份外派合同的简介,
标题用加粗的字体写着:“非洲区矿业项目经理助理——岗位年薪:税后100万人民币。
”一百万。这个数字像一颗炸弹,瞬间点燃了我妈和林涛眼中贪婪的火焰。“一百万?
”我妈一把抢过文件,戴上老花镜,一个字一个字地读,嘴唇都在哆嗦,“真的假的?
什么工作一年能赚一百万?”“当然是真的。”我微笑着解释,
“这是我们公司和一个大型国企合作的援非项目,条件艰苦,所以薪酬很高。
主要工作就是跟着项目经理,做一些沟通协调、后勤管理,没什么技术含量,
但需要吃苦耐劳。我想着小涛年轻,正好出去闯一闯,锻炼一下。有了这年薪百万,
别说婚房,什么样的媳妇找不到?”我把“吃苦耐劳”四个字咬得很轻,
但把“年薪百万”说得掷地有声。我知道,对于他们来说,前者会自动被忽略,
后者则会无限放大。果然,林涛的呼吸都急促了,他抢过合同,翻来覆去地看,
仿佛那不是纸,是金子。“姐,这……这我能行吗?”他有些不自信。“怎么不行?
”我妈一拍大腿,替他做了决定,“你可是大学生!管管后勤有什么不行的?
这是你姐给你找的好机会!你必须去!干上两年,咱们家什么都有了!
”我看着他们被巨大的利益冲昏头脑的模样,心中毫无波澜。这是一场精准的心理博弈,
我抛出了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诱饵,诱饵上,挂着通往地狱的钩子。
周易安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很沉默,直到进了家门,他才拉住我,担忧地问:“岚岚,
你来真的?那地方……我听说很乱,万一出事……”我回头看着他,眼神坚定:“易安,
你放心,这家公司安保是顶级的,合同我也审查过,合法合规。
我只是……想让林涛明白一个道理,这个世界上,没有任何东西是可以不劳而获的。
”他看着我冰冷的侧脸,最终叹了口气,没再说什么。他不知道,我所谓的“审查”,
是确保那份合同上的违约条款,像锁链一样,牢不可破。3.单程的机票效率,
是我作为HR总监最基本的职业素养。第二天,我请了一天假,
亲自“押”着林涛去那家外派公司办理入职。
那是一家我通过猎头渠道找到的、专门从事海外高危项目人力资源服务的公司,信誉卓著,
手段也同样“卓著”。公司的负责人是个退伍军人出身的壮汉,姓李,一脸横肉,
看人的眼神像在评估一头牲口。他看了看林涛那细皮嫩肉、弱不禁风的样子,又看了看我,
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。“林**,确认要把你弟弟送到我们这儿?”李经理咧嘴一笑,
露出一口黄牙,“我们这可是军事化管理,手机统一上交,定期才能和家里联系。合同一签,
三年内,除非项目结束或者……人没了,否则别想回来。”林涛的脸白了白,有些退缩。
我妈在一旁给他打气:“怕什么!男子汉大丈夫,吃点苦算什么!你想想那一百万年薪!
”我直接将话题引向了最关键的部分:“李经理,合同我们看过了,违约责任那一条,
我想再确认一下。”李经理赞许地看了我一眼,指着合同上的一行小字:“白纸黑字,
写得很清楚。单方面违约,
需要支付公司前期投入的所有培训费、安保费、签证费以及项目损失,
总计……一个亿人民币。”一个亿。我妈倒吸一口凉气,林涛的腿开始发软。我面不改色,
calmly地说:“没问题。既然薪酬给得高,责任和义务自然也得对等。
这是应该的。”说完,我把笔递给了林涛,“签吧,这是你人生的新起点。
”在我和我妈的双重“鼓励”下,林涛最终还是颤抖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,
按下了红色的手印。那一刻,我仿佛听到了命运的齿轮,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咔哒声。
接下来的两天,一切都像按下了快进键。
体检、培训、办签证……林涛像一个被流水线推动的木偶,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一切,
一张飞往非洲的单程机票,就已经送到了他的手上。出发前一晚,
我妈破天荒地张罗了一大桌子菜,算是给林涛践行。饭桌上,她拉着林涛的手,
哭得像个泪人:“儿啊,到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,妈等你挣大钱回来。”林涛也眼眶泛红,
他可能终于意识到,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。我坐在他们对面,
像一个局外人,冷静地看着这幕母子情深的戏码。送他去机场的路上,林涛突然问我:“姐,
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?”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,淡淡地说:“你没错,
你只是该长大了。”飞机起飞的巨大轰鸣声中,我站在航站楼的落地窗前,
看着那架银色的飞机刺破夜空,消失在云层深处。我没有解脱,也没有快意,
只有一种手术成功后的、冰冷的疲惫。我知道,这只是战争的开始。真正的风暴,
很快就会来临。4.来自草原的哭嚎风暴比我预想的来得更快,也更猛烈。
林涛离开后的第一个星期,家里异常安静。我妈每天抱着手机,计算着时差,
等着林涛的“报平安”电话。她的脸上,洋溢着一种对未来财富的憧憬,
逢人就炫耀:“我家涛涛出息了,去非洲当大项目经理了,年薪百万呢!”第七天晚上,
电话终于来了。是卫星电话,信号很差,夹杂着巨大的电流声。林涛的声音,
不再是以前那种懒洋洋的腔调,而是充满了惊恐和绝望的哭嚎:“妈!姐!救我!我要回家!
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!”电话是免提的,我和周易安,还有我妈,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“什么项目经理助理!我就是个搬砖的!住的是集装箱,外面全是铁丝网,
荷枪实弹的保安跟看犯人一样看着我们!”林涛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这里没有水没有电,
天天吃糊糊!白天太阳能把人烤死,晚上蚊子能把人吃了!还有狮子!
我昨天晚上亲眼看见一只狮子在营地外面转悠!”“最重要的是,手机根本不发给我们!
这是一个星期才能打一次的亲情电话,一次只有五分钟!妈!姐!你们被骗了!
快想办法让我回去!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了!”电话那头,似乎有人在催促,
林涛的哭喊声戛然而止,只留下一片刺耳的忙音。我妈的脸,瞬间从狂喜的顶峰,
跌入了绝望的深渊。她愣了几秒钟,然后像疯了一样扑向我,双手抓着我的胳膊,
指甲深深地陷进我的肉里:“林岚!你个黑心肝的!你把你亲弟弟卖了!
你把他送到火坑里去了!我跟你拼了!”她开始对我拳打脚踢,嘴里咒骂着最恶毒的词汇。
我没有还手,也没有躲闪,只是任由她发泄。周易安冲上来,死死地抱住她,才将我们分开。
“妈!你冷静点!有话好好说!”周易安冲她喊道。“说个屁!”赵桂芬瘫坐在地上,
开始撒泼打滚,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嚎啕大哭,“我的儿啊!我的命根子啊!
你怎么这么命苦啊!都怪我生了这么个白眼狼女儿啊!她是要我的命啊!”我冷冷地看着她,
像在看一个陌生人。我走到她面前,蹲下身,直视着她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:“妈,
合同是他自己签的。成年人,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。年薪百万,
你以为是坐在办公室里吹空调就能拿到的吗?”“我不管!”她蛮不讲理地尖叫,
“你必须把他给我弄回来!立刻!马上!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!”我知道,接下来,
她会动用她最擅长的武器——亲情绑架。这场战争的第二阶段,正式拉开序幕。
5.亲情的绞索接下来的日子,我的生活变成了一座炼狱。我妈赵桂芬,
将她毕生所学的、所有关于情感勒索的技巧,发挥到了极致。她先是“动之以情”。
每天雷打不动地给我打几十个电话,不分白天黑夜,电话一接通,就是鬼哭狼嚎,
历数她养我多么不容易,我弟弟从小多么乖巧,而我又是多么的铁石心肠。“岚岚啊,
妈求求你了,妈给你跪下行不行?小涛是你唯一的弟弟啊,他要是在非洲有个三长两短,
妈也不活了……”发现哭求无效后,她开始“晓之以理”,当然,是她的“理”。
她开始发动我所有的亲戚,三姑六婆,叔叔伯伯,轮番上阵,对我进行道德轰炸。
我的手机被打爆了,微信里充满了各种指责和劝说。“岚岚,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妈和你弟?
太不像话了!”“一家人,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,非要闹成这样?”“你一个女孩子,
那么心狠手辣干什么?快把你弟弟弄回来,给你妈道个歉。”这些所谓的“亲情”,
像一根根看不见的绞索,从四面八方缠绕过来,企图将我勒死在名为“家族”的泥潭里。
我的社交圈,我的名声,在他们的口中,变得一文不值。我成了一个为了房子,
把亲弟弟卖到非洲的、十恶不赦的恶女。我屏蔽了所有亲戚的电话,拉黑了他们的微信。
但这并没有让我妈善罢甘休。她开始将战争升级到我的工作单位和我的婚姻。
她跑到我公司楼下,坐在大厅里哭,跟每一个进出的人诉说我的“罪状”。“大家快来看啊!
这就是XX公司的HR总监林岚!为了钱,把自己亲弟弟骗去非洲受苦啊!
黑心烂肝的畜生啊!”公司的同事们对我指指点点,领导也找我谈话,让我“注意影响,
尽快处理好家事”。她又跑到周易安的单位,用同样的方式,
让我的丈夫也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。她甚至找到了我的公公婆婆,
在他们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,说我这个儿媳妇心肠歹毒,连亲弟弟都害,
以后肯定也不会孝顺他们。整个世界,仿佛都在与我为敌。那段时间,我走在路上,
都觉得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戳我的脊梁骨。亲情的绞索,越收越紧,几乎让我窒息。
6.婚姻的裂痕压垮骆驼的,往往不是最重的那根稻草,而是最后一根。而这根稻草,
是周易安。起初,面对我妈的无理取闹,周易安是坚定地站在我这边的。
他会耐心地跟亲戚解释,会一次次地把我妈从公司楼下劝回家,会在我深夜疲惫地回到家时,
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。但是,再坚固的堤坝,也经不住日复一日的洪水冲击。
当他因为我妈的闹事而被领导约谈,当他的父母开始旁敲侧击地劝他“家和万事兴”,
当他走在小区里都能听到邻居们的闲言碎语时,他的天平,开始动摇了。那晚,
他喝了很多酒,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家。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抱我,而是坐在沙发上,
将头埋在双臂之间,沉默了很久。“岚岚,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沙哑,
“我们……能不能想个别的办法?把你弟弟……接回来吧。”我正在倒水的手,
在空中停住了。我看着他,感觉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疼得无法呼吸。
我最坚固的同盟,我以为可以永远并肩作战的爱人,在这一刻,选择了退缩。“为什么?
”我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argmin的颤抖。“我受不了了!”他猛地抬起头,
眼睛里布满血丝,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,“我不想每天上班都跟做贼一样!
我不想我爸妈天天唉声叹气!我不想我们俩成为所有人眼里的怪物!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?
”“所以,为了你的面子,为了你的清净,我就要妥协?就要把我好不容易才送走的吸血鬼,
再请回来,然后卖掉我们的房子,让我们俩流落街头,去满足他们永无止境的贪婪?
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,积压了多日的委屈和愤怒,在这一刻彻底爆发。“我不是这个意思!
”他也站了起来,烦躁地抓着头发,“我知道你委屈!可他毕竟是你弟弟,她毕竟是你妈!
血缘是断不掉的!难道真要闹到众叛亲离的地步吗?林岚,你太极端了!”“极端?
”我笑了,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,“周易安,当初是谁抱着我说,‘老婆,以后我保护你,
绝不再让你受委一分的委屈’?现在,你却说我极端?原来在你眼里,我的坚持,我的底线,
都只是可笑的极端!”那是我们结婚三年来,最激烈的一次争吵。恶毒的话像刀子一样,
毫无顾忌地刺向对方最柔软的地方。最后,他摔门而出,留给我一室的冰冷和死寂。
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,抱着双膝,感觉全世界都抛弃了我。亲情的绞索已经让我遍体鳞伤,
而爱情的裂痕,则给了我最致命的一击。那一刻,我真的感觉自己,撑不下去了。
7.违约金,一个亿在我最孤立无援的时候,我妈赵桂芬,终于使出了她的终极杀招。
她带着几个亲戚,气势汹汹地冲到了那家人力资源公司,要求单方面解除合同,
把林涛带回来。我没有去,但我猜得到后续。因为这一切,早就在我的计划之中。果然,
不到一个小时,我就接到了李经理的电话。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,
像是在看一场精彩的猴戏。“林**,你妈来闹事了,带着人把我们公司前台都给砸了。
我已经报警了。”“麻烦您了,李经理。”我的声音平静无波。“不麻烦。不过,按照合同,
他们这种行为已经属于严重违约,并且对我们公司造成了名誉和财产损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