肖恩几乎是撞开自己帐篷的帘子，胸膛里的那股邪火无处发泄，只想找个什么东西狠狠砸烂。

他烦躁地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步，林疏月那些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——“别让愤怒和嫉妒蒙蔽了你的心”，“有些选择，一旦做错，就再也回不了头了”。

回不了头？

他嗤笑一声，现在这世道，谁他妈还有回头路？

他猛地停住脚步，视线落在角落里洛莉那件遗忘的衬衫上。

那女人……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。

林疏月说得对，他想要抓住洛莉，抓住卡尔，仿佛抓住他们，就能证明自己比瑞克强，就能填补瑞克回来后那种莫名的失落和被剥夺感。

可这种抓住，带给他的是什么？

洛莉看他时眼神里日益增加的恐惧和疏离，卡尔对他不再像从前那般亲近……

“操！”他低骂一声，一拳砸在旁边的木箱上。

帐篷外传来响动，洛莉掀开帘子探进头，看到他阴沉的脸色和紧握的拳头，眼神瑟缩了一下：“肖恩？你……没事吧？”

肖恩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，那眼神让洛莉心头发紧，几乎想立刻退出去。

他没有回答，只是逼近一步，声音沙哑：“洛莉，你告诉我，如果瑞克没有回来，你会怎么样？”

洛莉脸色一白，嘴唇哆嗦着，说不出话。

“你会跟我在一起，对不对？”肖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，“我们会像一家人一样，照顾卡尔。”

洛莉的眼泪涌了上来，她猛地摇头：“不……肖恩，我们不能……”

“为什么不能！”肖恩的音量陡然拔高，眼底泛起血丝，“因为他回来了？因为他是瑞克？”

洛莉被他吓得连连后退，直到抵在帐篷的帆布上，退无可退。

她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，那个曾经在她最绝望时给予她依靠的男人，如今却像一头受伤的野兽，充满了危险的攻击性。

她深吸一口气，泪水滑落：“肖恩，我们都错了……从一开始就错了。我……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”她声音发颤，却带着一丝决绝，“我会和瑞克坦白一切。”

肖恩的瞳孔猛地一缩，像是没听清她的话，又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可怕的事情。他死死盯着洛莉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：“你……说什么？”

“我要告诉瑞克，”洛莉闭上眼，仿佛这样能给她多些勇气，“所有的事情。”

肖恩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窜上头顶。

他想抓住洛莉的肩膀，想摇晃她，想让她收回那句话，可他的手抬到一半，却又无力地垂下。

林疏月那句“一旦做错，就再也回不了头了”再次响起。

但是如果洛莉说了，那他和瑞克之间，就真的……再也回不了头了。

他看着洛莉决绝的表情，第一次感到一种铺天盖地的无力感。

农场的夜晚寂静很安静，瑞克坐在篝火旁，看着跳动的火焰，眉头紧锁。

洛莉找到他的时候，他正想着如何分配明天搜寻物资的人手。

“瑞克，”洛莉的声音带着哭腔，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，“我……我有话想对你说。”

瑞克抬起头，看到妻子苍白的脸和红肿的眼睛，心头一沉：“怎么了，洛莉？”

洛莉在他身边坐下，双手紧紧绞在一起，低着头，声音很小：“对不起……瑞克……我对不起你……我和肖恩······”

瑞克听着洛莉断断续续的哭诉，听着她和肖恩在他“死”后发生的一切，

“我知道。你以为我死了，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······”

篝火的光芒映在他脸上，明暗不定，看不清他的表情。

是的，瑞克早就知道，在和洛莉卡尔团聚的那天，他看到帐篷里的那双男鞋他就知道。

他沉默了很久，久到洛莉以为他永远不会再开口。

“我知道······”瑞克的声音异常沙哑，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来的。

他站起身，没有看洛莉，只是望着远处黑暗的轮廓，那里是肖恩的帐篷。

“瑞克……”洛莉伸手想拉住他。

瑞克没有回头，只是摆了摆手：“让我一个人待会儿。”

第二天清晨，雾气尚未散尽。

肖恩一夜没睡，眼底布满血丝。他不知道洛莉昨晚有没有去找瑞克，但他知道，有些事情，已经到了必须了断的时候。

他刚走出帐篷，就看到瑞克站在不远处，手里拿着两支步枪，正低头检查着什么。

肖恩的心脏猛地一跳。

瑞克抬起头，看到了他，表情平静得有些过分。他朝肖恩走过来，将其中一支枪递给他。

“检查一下，我们今天去镇上补充些弹药。”瑞克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，就像平时安排任务一样。

肖恩接过枪，手指有些僵硬。

他看着瑞克，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愤怒或者怨恨，但是没有。

瑞克的眼神很平静，甚至带着一丝他们从前在警局时常有的默契。

“瑞克，我……”肖恩张了张嘴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道歉？解释？

在瑞克这种平静面前，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
瑞克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就像他们还是最好的搭档时那样：“准备好了就出发，路上小心。”

说完，他转身走向卡车。

肖恩站在原地，握着冰冷的枪身，看着瑞克的背影。

林疏月的话在他耳边回响：“瑞克还活着，你们还是兄弟……”

他看着瑞克拉开车门，坐进驾驶座，又看着他从后视镜里投过来的一瞥，那眼神，没有责备，只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。

肖恩深吸一口气，胸口那股盘踞已久的郁结之气，仿佛在这一刻，悄然散去些许。

他知道瑞克不可能真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，但瑞克选择了顾全大局，选择了他这个兄弟。

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枪，又抬头望向远方。

或许，林疏月说的是对的。

他还有机会。

肖恩大步走向卡车，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。

“走吧。”他对瑞克说。

瑞克看了他一眼，点点头，发动了汽车。

卡车驶出农场，肖恩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，心中某个沉重的部分，似乎开始慢慢松动。

洛莉……他闭了闭眼。

也许，是时候放手了。